□ 赵 琴 罗雅文
党的十八大以来，贵州着力破解森林生态产品价值转化难题，在森林生态系统“两山”转化方面作出积极探索，其中铜仁市江口县以“数字资产”为载体的单株活立木交易试点，为贵州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数字化转型提供了有益借鉴。
江口县单株活立木交易试点情况
江口县有丰富的林地资源，全县森林覆盖率77%，是全国首批生态综合补偿试点县。近年来，江口县积极探索以大数据场景应用为依托、以“数字资产”为载体的单株活立木交易试点，围绕国储林、通道经济、庭院经济，充分利用生态空间，建立多方参与、平台运作和商业模式可持续发展的活立木交易体系，为生态资产确权、评估及市场化交易等提供技术支持，让生态优势不断转化为发展优势，实现经济、社会、生态、金融效益“多向互通”。
一个平台。2024年5月，江口县成立活立木交易管理中心，开发建设活立木交易平台，该平台主要功能是建立信息化活立木交易系统，促进林业生态产品价值变现，由贵州梵净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服务管理有限公司负责建立并运营。活立木交易分新植苗木和认购树木两类，新植苗木即充分利用群众房前屋后、荒山荒地等闲置零散地块，开发“庭院经济”产品，用户可在平台上按需选择新植苗木进行购买，栽种在房前屋后、家庭院落、民宿等，由平台提供包栽种及办证服务；认购树木则主要围绕公路两侧更新树种结构打造“通道经济”，用户可在平台认购树木，由平台提供林木资产登记、专业种植养护、金融保险等服务。一年来，江口县通过交易平台交易活立木204株，交易总额15.45万元。
两张证书。活立木交易是林权所有者或经营者将其拥有的生长在林地上的具有生命的树木的所有权或使用权，按照一定的方式和价格，转让给其他单位或个人的行为。活立木交易需对活立木的蓄积量、生长状况、林种、树种等进行评估作价，交易双方通过签订合同等法律文件，明确双方权利和义务，包括活立木的采伐时间、采伐方式、运输要求及相关税费承担等内容。因而，活立木确权颁证是活立木交易的前提。江口县通过给单株活立木赋予区块链编码，利用区块链技术对其进行独一无二的身份标识，使其具有唯一性和防篡改性。截至2024年底，江口县已完成太平镇太平社区后冲组8.8亩352棵单株活立木不动产大证办理工作，正在推动小证分割登记，并已对接省不动产登记中心开发林地经营权、林木所有权二次流转交易模块。
多项支持政策。江口县于2024年5月印发了《江口县活立木交易实施方案（试行）》，进一步明确了政策执行主体：该县林业局负责牵头推进活立木交易试点，规范管理单株活立木种养交易及采伐利用工作及数字资产登记工作；县自然资源局负责单株活立木不动产权登记、变更及注销工作；该县大数据局负责管理活立木数字资产备案、制证工作；该县绿色金融发展中心牵头协调相关金融机构，将活立木交易纳入绿色金融试点县重要工作内容协同推进，探索创新活立木抵押贷款产品。
江口县单株活立木生态价值实现面临的挑战
江口县单株活立木交易试点创新实现了：种一棵树，“一树一码一档案”，全生命周期“知根溯源”；卖一棵树，林木产权便捷交易，数字化精准确权确值；买一棵树，线上平台“数据跑腿”，不动产权证直达手中。推动了活立木种养、认购、交易、采伐等合法化，拓宽了“两山”转化的路径。同时，当前江口县单株活立木交易也面临着一些挑战，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价值量化难。一是基础数据缺失，虽然江口县基本完成对单株活立木的责任主体和登记管理工作，但因林业资源分散，部分地区古树登记仍存在不足，少数古树因各种原因被移栽或破坏的现象依然存在。二是动态管理困难，单株活立木生态监测技术成本高，动态数据采集困难，难以支撑精准评估。遥感、物联网传感器等高新技术虽能实时监测，但设备部署与维护成本高，数据解析需要专业团队支持，基层林业部门难以普及。三是价值评估缺乏量化标准。单株活立木的生态价值缺乏统一、科学的量化标准，不同机构评估结果差异较大，难以形成可交易的标准化产品。对单株活立木文化价值的评估主观性较强，古树名木的历史价值、景观价值依赖人工评估，易受地域认知差异影响。
市场交易机制有待健全。一是资产评估中介机构不多。价格是市场交易的基础，森林资源资产产权的科学评估是活立木定价的前提。活立木市场要求健全森林资源资产评估机构、评估程序和标准。目前，对森林资源资产评估机构的建立、资质认定及管理等问题还没有可操作性的规定，市场上没有专业的森林资源资产评估机构。二是交易平台与规则缺位。国家级平台门槛高，全国碳市场（CCER）尚未开放单株碳汇项目备案，地方自发交易因缺乏核证和备案机制，难以获得官方认可。
市场需求不足。一是当活立木作为不动产交易时，活立木交易买方多为特定企业，其需求受经济周期影响较大。对于个人而言，消费场景有限，现有交易模式多停留在“线上认购+电子证书”层面，缺乏实体互动（如树木认养、实地探访等），难以激发持续购买兴趣。二是当活立木以碳汇交易实现其价值时，对于企业而言，一方面，面临单株活立木碳汇尚未纳入国家核证自愿减排量体系，企业购买后无法用于强制减排履约，仅能用于自愿碳中和，且面临“漂绿”质疑。另一方面，单株碳汇因量小、核证难，市场认可度低，企业需购买数千株才能抵消少量排放，交易成本远高于规模化林业碳汇项目，企业更倾向购买大规模林业碳汇（如万亩造林项目）。对于个人而言，公众对“个人碳足迹”的量化意识薄弱，自愿为单株碳汇付费的意愿不足，仅有极少数环保意识较强的群体参与。三是金融工具与配套服务滞后，单株活立木因产权不清晰、价值波动大，难以作为抵押物获得银行贷款或发行绿色债券，且风险对冲缺失，缺乏针对树木生长风险（如病虫害、自然灾害）的保险产品。此外，交易双方的信息不对称，也导致了卖方可能提供失真或缺失的投资信息，限制了投资者的进入。
单株活立木生态价值实现路径及保障机制
科学制定活立木评估体系。一是加强森林资源统计数据支撑，建立统一的森林资源数据口径和标准，确保各部门统计数据的一致性，建立跨部门森林资源数据共享机制，促进各部门之间的信息互通。二是建立科学的指标体系与参数设置，组织专家团队对活立木的统计方法和指标进行研究和制定，从经济价值、生态价值、社会文化价值三个维度构建指标体系，并对评估对象分级，针对高价值古树、珍稀树种单独核算；普通商品林按树种、林龄、林分密度分类批量评估，明确统计流程和责任主体。优化活立木的核算技术规范，尤其是生态产品核算技术规范中所涉及的参数往往是基于经验的，并且不同核算参数的使用可能导致结果产生差异。为提高生态指标的量化准确性，政府应加强规范制度的制定和修订工作，引入科学的参数设置和数据分析方法。三是引入专业机构进行评估审定，政府可与相关机构建立合作关系，共同制定评估准则和方法，开展活立木指标的科学评估工作。积极探索跨区域标准互认机制，确保评估结果兼具学术权威性与市场公信力，为生态资产确权、交易定价及金融创新提供全链条科学支撑。
完善活立木交易市场。完善市场交易平台，积极探索“线上竞价+线下确权”交易模式，在订单生成方面，上游卖家在平台中维护商品信息，买家通过报名竞价、商城下单的方式直接在线锁定货源，生成交易订单。在资金流通方面，搭建完善安全的中间担保账户体系，买卖双方通过平台中间账户进行资金在线收支，保障买卖双方的资金安全及交易订单的真实性。在交易合同方面，开通合同在线签订功能，平台提供在线认证、防篡改及线上司法鉴定服务，确保用户真实性及合同合规性。
探索多元化价值实现路径。一是生态价值转化：从固碳到市场交易。活立木的生态价值可通过碳汇交易、生态补偿和生物多样性银行实现。规模化碳汇林按国际标准核证后进入国内外碳市场，单株碳汇通过数字化平台普惠化，如贵州“单株碳汇扶贫”模式，公众可在线认购并直补林农。横向生态补偿机制鼓励下游受益地区向上游支付生态保护费，纵向财政补贴重点支持禁伐区与古树名木保护。生物多样性银行则将活立木作为生态信用载体，用于生态破坏的抵消。二是经济价值拓展：从林产品到金融衍生。经济价值开发聚焦非木质产品和林业金融，政府可制定相关开发政策，鼓励社会资本投入森林物质生态产品开发并支持金融机构创新金融产品。利用树皮、树脂等加工药品、化妆品，提高林产品附加值，林下经济结合药材种植，形成立体产业链。金融工具创新包括单株活立木作为抵押物或资产包，用于绿色信贷、碳汇信托等金融产品设计。三是文化资产化：从“文化符号”到“活态资产”，古树名木作为活立木中的特殊类别，承载着历史记忆与文化象征，可通过文旅IP开发实现文化资产化，形成“保护——开发——反哺”的可持续路径。古树名木结合文旅IP开发，交易其冠名权、影像权等衍生权益，打造“古树+”复合型产品体系。
加快专业人才队伍建设。活立木生态价值实现是一个系统工程，其需要一大批林业生产、产权交易、资产评估、电脑技术、法律服务等方面的专家、学者及具体操作人员。为此，要尽快制定培训计划，开展林业科学技术、森林资源评估、活立木价值评估和林木托管等培训，为活立木生态价值实现培训一支诚实守信、训练有素的专业技术队伍。同时，通过与高校合作等形式培养一批活立木交易经纪人和活立木投资分析人才，使市场体系更加完备、市场服务更有保障。
【作者分别系贵州省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中共铜仁市委党校市情研究中心副主任、副教授；本文系贵州省社会科学院2024年度院省合作中国社会科学院专家指导研究课题（编号：ZJZD2406）的阶段性研究成果。】